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匹夫的逆袭

骁骑校 著

美文同人连载

身患绝症最后一搏的老警察,为婴儿奶粉和房贷不择手段的私家侦探,阴魂不散的神秘杀手,三路人马的目标都是租住在城乡结合部出租屋内的大叔与萝莉,暴雨来临前傍晚,每一个人都站在了命运的三岔口,谁是盟友,谁是敌人,是引颈就戮还是绝地逆袭,无路可退的黑车司机刘汉东面临最后的抉择。

主角:   更新:2023-12-06 06:40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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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《匹夫的逆袭》,由网络作家“骁骑校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身患绝症最后一搏的老警察,为婴儿奶粉和房贷不择手段的私家侦探,阴魂不散的神秘杀手,三路人马的目标都是租住在城乡结合部出租屋内的大叔与萝莉,暴雨来临前傍晚,每一个人都站在了命运的三岔口,谁是盟友,谁是敌人,是引颈就戮还是绝地逆袭,无路可退的黑车司机刘汉东面临最后的抉择。

《匹夫的逆袭》精彩片段

刘汉东退伍之后当起了黑车司机,他开一辆九六年出厂的报废普桑,变速箱老掉牙,发动机大修过好几次,档位很难挂,风挡玻璃上贴着一排褪色的年检标和交强险标,悬挂调的很高,方便走城乡结合部的烂路。
八月的最后一天,也是刘汉东开黑车的第七天,晚饭后,他停在南郊长途汽车客运站附近的路边打瞌睡,别的黑车都是等在出站口主动揽活儿,但刘汉东跑车全凭心情,这会儿他有点困,不乐意凑那个热闹。
刘汉东正在迷迷糊糊,忽然听到有人敲车顶,抬头一看,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,满嘴烟熏黄牙,趴在车窗旁对自己说:“师傅,走不走?”
“去哪儿?”刘汉东问了一句,有些不悦。
“温泉镇。”大黄牙笑眯眯道。
“一百块。”刘汉东狮子大开口,温泉镇距离这儿不过十公里,但正在进行道路拓宽工程,还有交叉立交桥项目,路很难走。
“便宜点。”大黄牙掏出烟盒来弹出一支递给刘汉东,四十五一盒的苏烟,刘汉东接了放在鼻子下嗅一嗅,架在了耳朵上,道:“这已经是最低价了。”
“行,权当交你这个朋友了。”大黄牙回头招手,刘汉东也扭头过去,发现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汉兰达,驾驶座上是个瘦高男子,面庞被墨镜遮住大半,依稀能看到侧脸上的刀疤。
副驾驶位子上下来一个粗壮青年,从汉兰达后备箱里提出一个巨大的红蓝彩条编织袋来,双手提着走过来。
刘汉东下车,打开普桑的后备箱盖,随口问了一句:“自己有车怎么不去?”
“借单位领导的车,不敢跑烂路。”大黄牙这样解释。
编织袋放进普桑尾箱,刘汉东上车发动,大黄牙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,提袋的青年男子钻进了后座,普桑吭哧吭哧了半天终于启动,大黄牙笑着说,你这车还是四个前进挡的,怕是用化油器的吧?刘汉东说开不坏的桑塔纳,修不好的切诺基,别看车老,关键时刻不掉链子,到温泉镇有几个土坡,我普桑能上去,你汉兰达不一定能爬上去。
两个人就都笑了,刘汉东瞥了一眼后视镜,路边汉兰达渐渐远去,后座上的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,胳膊上有纹身,笑的有些心不在焉。
开了一会儿,大黄牙打个哈欠,随口问你们开黑车一个月能挣多少钱,刘汉东没搭理,因为他感觉后备箱里有细微的颤动,不是货物因为颠簸而产生的位移,而是活物在扭动挣扎。
刘汉东挂上空挡减速准备靠边停车,问道:“你们拉的什么货?”
后座上的男子猛然双手伸过来,手里早就预备好了一根细细的绳索,勒住刘汉东的脖子猛绞,刘汉东被勒的眼睛都凸了出来,一脚急刹车,普桑戛然停下,脖子上的压力骤减,刚缓过来一口气,邻座大黄牙拔出匕首捅过来。
刘汉东格挡着匕首还不忘挂档,脚下油门离合一踩一松,平时总掉链子起步慢半拍的普桑这回出奇的给面子,蹭的就窜了出去。
脖子上的绞索再次勒紧,但这回刘汉东绷紧了脖颈的肌肉,身子尽力前倾,迅速升档提速,一脚地板油,普桑如离弦之箭般在空旷的夜路上疾驰,在驾车的同时他还要应对来自后方的绞杀和右侧的捅刺,胳膊上鲜血淋漓,手指多处割伤,脖子上的绞索越来越紧,眼瞅着就要断气,刘汉东猛然一打方向盘,车向路边撞了过去。
普桑一头撞上修立交桥用的水泥预制板,高速冲击下,副驾驶位子上的大黄牙撞得血头血脸昏死过去,匕首脱手而出,后座上的家伙更是一头飞出来,撞破了风挡玻璃,栽在水泥预制板堆上,面部被钢筋贯穿,血流在预制板上,两脚痉挛着。
刘汉东系了安全带并无大碍,但也被震得七荤八素,破车根本没安全气囊,车门变形了,安全带也解不开,他捡起匕首割断安全带,从车窗爬出来,拿出手机想报警,诺基亚1110没电了,绕过来探身进去搜一下中年男子身上,摸出一个手机按了一下,居然要输入开机密码,气得他把手机一扔,再去翻预制板上那家伙,一部苹果手机已经摔成了碎片。
试一试那家伙的鼻息,还有气,刘汉东先不管他,一瘸一拐来到车后,打开尾箱看那个编织袋,袋子已经不动了,刘汉东拉开拉链,里面是一个蜷缩着的小女孩,初中生的年纪,白T恤牛仔裤上沾了不少灰尘,嘴上贴着胶带,手脚用尼龙绳绑得很牢,长长的睫毛颤抖着,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瞪着刘汉东,工地碘钨灯照耀下,能隐约看见她白皙皮肤下的青色血管。
刘汉东扯下胶带,用匕首割开小女孩手上脚上的绑绳,说:“别怕,我不是坏人。”
忽然两道刺眼的光柱射过来,轰隆隆的马达声由远及近,是运渣土的土方车,刘汉东赶紧挥手拦车,哪知道土方车根本不搭理他,明明看见发生了车祸,刹车都不带踩一脚的,擦着刘汉东的身子呼啸而过,扬起的尘土让他满嘴牙碜。
妈了个逼的没道德,刘汉东啐了一口,回头再看,车里哪还有小女孩的身影,只剩下一个空的彩条编织袋,四下里看看,喊了两嗓子没人应,这个路段正在修路,路灯不亮一片漆黑,又是城乡结合部,灌木庄稼树木很容易藏人,八成这小女孩把自己当成劫匪一伙的了,躲起来也合情合理。
刘汉东很郁闷,居然摊上车祸外加绑架案,他觉得还是得赶紧报警,又是一辆土方车从旁经过,这回他学聪明了,箭步上前抓住了土方车车厢上的加强筋,免费搭乘一段路。
走出去不到三公里,迎面一辆交警巡逻车闪着警灯开过来,刘汉东急忙跃下来,挥舞双手拦下警车,报告说自己遇到劫案,两个劫匪受伤就躺在前面,交警非常重视,让他上车前往查看。
开到刚才发生车祸的地方,普桑依旧在,可是两个劫匪却不见了,连预制板上面都干干净净,一滴血没有,面对交警疑惑的目光,刘汉东也傻眼了。
“你喝酒了吧?”交警问道。
“驾驶证行驶证出示一下。”另一个交警说。
刘汉东没有驾驶证,他灵机一动说证件被劫匪抢走了,又指着自己被血浸透的汗衫给交警看,说我跑这么远找你们报警,还能骗人不成,交警看他样子不像醉驾,车里有急救包,匆忙包扎起来,然后说你这个案子属于治安案件,我们送你去派出所吧。
最近的是温泉镇派出所,夜里九点半依然亮着灯,蓝底白字的牌子上写着近江市蕴山区温泉镇派出所,交警停下车,钥匙都没拔,带着刘汉东走进值班室报案。
刘汉东先把凶器——带血的匕首交出,然后颠三倒四叽里呱啦一通说,俩值班警察听的是晕头转向,拿出一张纸来不耐烦道:“你先想清楚,把案发经过写下来。”
交警和派出所民警都是认识的,随便聊了两句正准备走,那边刘汉东拿着笔抓耳挠腮还一个字没写,忽然门口一阵轰响,一辆黑色汉兰达停了下来,车上下来一人,个子挺高,梦特娇T恤领子上挂着墨镜,藏青色裤子,手里拿着手包,腰带扣上是银色的警徽,更重要的是,他脸上有一道疤。
刘汉东认出了这个人,愕然停笔,慢慢站了起来,那人也认出了刘汉东,当即指着他大喝一声:“就是他,抓住他!”
警察们还没反应过来,刘汉东就抓起椅子掷了过去,趁着对方躲闪的空当冲了过去,头也不回的窜到门口,大路上车水马龙,无处可逃,刘汉东来不及多想,拉开车门钻进交警的桑塔纳,拧钥匙启动,挂档踩油门猛打方向盘,汽车发出一阵怪叫,轮胎冒出一股青烟,警车如脱缰野马一般从派出所停车场射了出去。
交警和派出所民警急忙上车追击,拉响警笛紧追不舍,刘汉东看着后视镜里闪烁的警灯,也打开了自己这辆车的警灯,两辆警车外加一辆汉兰达在夜间公路上疾驰,警笛尖叫不已,社会车辆还以为警方办案,赶紧让出道路,反倒方便了刘汉东逃命。
这辆交警的桑塔纳志俊是2.0排量,档位清晰,车况很好,比刘汉东的黑车强出不知多少倍,很快速度就上了一百六,但后视镜里追兵依然紧咬不放,前面却有堵车,十几辆渣土车挡住了去路。刘汉东一咬牙,单手猛打方向盘,同时猛然提起手刹,一阵焦糊味飘出,警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甩尾。
刘汉东松手刹,猛轰油门,紧盯着对面的警车,忽然挂档迎面冲了过去,对面慌忙让开,两车擦肩而过,将左后视镜都撞掉了,但紧随而来的汉兰达却并不避让,闪着大灯面对面撞过来。
妈的,遇到硬茬子了!刘汉东见计策不好使,一打方向盘冲下路面,朝着远处的铁路开过去,一列长长的运煤货车正在疾驰。
警车向道口狂奔,刘汉东紧咬牙关,猛踩油门,眼瞅着巨大的火车头越来越近,甚至能感觉到那股磅礴的气势,如果撞上去,桑塔纳定然粉身碎骨!
刘汉东突然降档加速,桑塔纳咆哮着撞破单薄的拦路道杆飞过道口,几乎是同一瞬间,火车从道口呼啸而过,气浪逼人,尾追而来的警车被迫停下,民警从车里钻出来,摔帽子暴跳如雷。
火车很长,足有七十节车厢,况且况且的铁轨与车轮撞击声令人发狂,终于一切安静下来,火车渐行渐远,道口对面,静静停着一辆桑塔纳警车,警灯依然闪烁,却早已人去车空。
东去的运煤火车上,刘汉东喘着粗气惊魂未定,短短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太多,他的脑子处理不过来了,右手又开始流血,腰间的伤口被汗水浸湿,火辣辣的疼。
刘汉东腰上绑着一个帆布腰包,里面放着他所有的家当,正是这些退伍证、身份证、银行卡、钥匙、手机、墨镜,硬币还有一枚三等功奖章挡住了大部分刀捅,让他侥幸活命。
脖子上被勒出一道淤痕,微微肿了起来,如同戴了条肉项链,对方是下了死手的,因为绑票被发现他们要灭口,这个借口似乎有些牵强,刘汉东觉得对方从一上车就准备杀自己。
他们为什么要绑架那个小女孩,刘汉东并不关心,他现在自身难保,绑匪的同伙分明是警察中的败类,他能迅速运走受伤的两名劫匪,说明一直有人在后面跟踪……想到这里刘汉东脑子里灵光一闪,这帮人分明是要嫁祸给自己。
昨天的淮江晨报上有一则消息,说不久前在郊区猥亵杀害年轻女乘客的黑车司机某某被起诉,或被判处死刑,刘汉东没有电脑,手机不能上网,报纸是他惟一的消息渠道,这则不经意看到的新闻出现在脑海里,让他迅速联系在一起。
刘汉东不敢相信警方的侦破能力,撞毁的汽车是自己的,带血的匕首上有自己的指纹,拒捕逃亡的也是自己,跳进淮江也洗不清,绑票加上杀人,妥妥的枪毙死罪。
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仔细分析,那辆报废普桑是自己花五千块从小修车厂买的,黑市交易连身份证也没出示,大架号无从查证,车牌照更是花四百块买的假货,警察想从这些线索入手查到自己的身份并不是很难,但起码需要一些时间。
没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,即便是找到被绑架的小女孩也于事无补,因为她很可能没见过绑匪,或者不清楚绑匪有几个人,自己难保不被她误认为是坏人一伙,若非这样,她就不会逃跑。
火车继续向东行驶,警察们如果不傻,一定知道自己扒车逃跑的,车上并不安全,刘汉东瞅了个机会跳了车,沿着火车道慢慢往回走,天开始下雨,越下越大,天际有闪电划破夜空,紧跟着是滚雷阵阵,附近有一座涵洞,每到晚上躺满了拾荒者和无家可归者,淋透的刘汉东走过去,在涵洞下找个空位置坐下休息。
旁边睡着的老头爬起来盯着他看,夜幕下眼镜片闪着幽光,刘汉东有些警觉,往后挪了挪,那人问:“受伤了?”
“嗯。”刘汉东不想多说话。
“消消毒。”老头递过来一个250毫升装的二锅头白酒。
刘汉东接了,掀起衣服淋在腰部伤口和右手上,酒精的刺激疼得他猛地缩了一下,老头从自己被子里扯出一坨棉花,用打火机点燃,示意他别动,一把按在伤口上,很神奇,血竟然止住了。
“谢了,拾荒的?”刘汉东道。
“上访的。”老头转身躺下,又睡觉了。
天不亮的时候雨停了,刘汉东从涵洞离开,外面道路泥泞难走,他走了很久才搭上一辆进城的私人长途客车,花了五块钱到长途客运站,转乘公交车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,这是一栋六十年代的四层筒子楼,刘汉东住在西头顶层,夏天酷热难当,厕所是公用的,经常堵塞,惟一的好处是房租便宜。
房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,就两套换洗衣服,一床被褥,被子是刘汉东的妈妈亲手套的,他估算警察不会这么快找上门来,所以想把自己的东西拿走。
刚把被子叠好,楼道里就传来密集的脚步声,早上八点出头,楼里不可能来这么多访客,他探头出来,看见下面楼梯上一群男子鱼贯而上,一水的黑T恤,板寸头,金链子,一看就是混社会的。
刘汉东直觉这些人是来找自己的,筒子楼只有一条楼道无法逃命,他住的这间屋窗户装了铸铁栏杆出不去,唯一的通道是上天台,顺着排水管或者防盗网爬下去,可是出来一看,通往天台的铁门挂了一把大号三环铁锁,此路不通。
混混们已经上来了,看见刘汉东之后,慢慢拿出了包在报纸里的长刀和镀锌钢管,一言不发走过来,刘汉东后退几步,从自家门后抄了一把大号扳手猛冲过去,他知道此时不拼命,就没有命可拼了。
对方没料到刘汉东这么生猛,连退了几步,但后面的人还在继续上,领头的彪形大汉用刀指着刘汉东道:“剁死他!”
刘汉东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幅画面,自己被砍成一堆残肢断体,妈妈在旁边痛不欲生,一瞬间他浑身充满了力量,瞥一眼楼下,猛然扑过去,将那彪形大汉撞向栏杆,六十年代的老楼栏杆早已腐朽不堪,在大力撞击之下断裂,那人从四楼跌下,刘汉东紧跟着他一起跃下,两个人重重摔在下面水泥地上,有了人肉垫子做缓冲,刘汉东依然摔得眼冒金星,耳朵里嗡嗡直响,回头看去,楼上那帮人正狂奔下楼,其中一人从腰间拔出了手枪。
“砰砰”两响,第一发子弹打在水泥地上溅起一团碎渣,第二发子弹打在刘汉东后背上,就感觉被火烫了一下,不很疼。
身下的彪形大汉口鼻渗血,纹丝不动,刘汉东爬起来就跑,奔到楼前就见远处两辆警车疾驰而来,赶紧掉头跑,他搬到这里住的头两天在附近转悠了好几圈,地形摸得很熟,很快就钻进了卖鸡鸭青菜的早市,摆脱了追兵。
后背中了一枪,现在开始疼了,刘汉东从路边晾衣架上扯了件衣服披上,在人流中穿行,跳下四层楼那一瞬间的勇气已经消散,现在是深深的后怕和疑惑,先前绑匪要杀自己还能想通,今天还穷追不舍就有些难以理解了。
一个小女孩从面前经过,刘汉东忽然醒悟,绑匪肯定以为那个肉票被自己藏起来了,他们不是来杀自己,而是来找人的。
无端被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案件,刘汉东觉得自己的运气坏到了极点,眼下谁也指望不上,要活命,唯有靠自己。
他走到一家卖烟酒的小铺前,看到公用电话,想到昨天还没给妈妈打电话,犹豫片刻,他还是打了一个电话,是继父接的,刘汉东直接挂掉了。
丢下一块钱硬币,刘汉东拿了一张淮江晨报直接翻到八版案件聚焦栏目,依然连载着黑车司机杀人案的后续,没有昨夜案件的任何报道。
晨报案件聚焦栏目的记者平时闲的蛋疼,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都要报道,昨夜这么重大的案件居然不报道,只有两个可能性,一是警方仍在破案不想扩大影响,二是有人把案子捂住了,就像那两个凭空消失的劫匪一样,这事儿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。
后背刺疼,刘汉东伸手摸了一下,子弹隐隐在皮下并未深入,想必是六-四小砸炮的威力太弱,流血很少还能坚持,刘汉东决定到昨夜案发现场去看一下,兴许能发现蛛丝马迹,还是那句话,现在只能靠自己了。
路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奇瑞轿车,车上积满灰尘,起码一月以上没人动过,刘汉东将钥匙串握在手里,防盗门的四棱钥匙尖从手指缝里伸出,走过去一拳打碎车窗玻璃,钻进驾驶座,拿下仪表板下的挡板,扒拉出几根电线来,找出两根一擦,汽车发动了。
半小时后,刘汉东来到了昨夜案发地点,道路上依然车水马龙,尘土飞扬,挖土机轰鸣着,头戴安全帽的工人来往穿梭,一派繁忙景象,撞毁的普桑早已被拖走,现场看不出丝毫发生过车祸的痕迹。
刘汉东把车停在路边,下车观测现场,他打量着那堆水泥预制板,昨晚后座上想绞杀自己的家伙甩出去,脸被钢筋贯穿,但并没有当场死亡,想在短时间内救走他几乎不可能,因为贸然拔出会造成二次伤害,除非……把整个预制板抬走,他再次观察,这一堆预制板比其他堆积预制板要少一块,自己的猜测没错,对方具有在短时间内动用工程机械的能力,兴许这工地上都是他们的人。
再看周围情况,现在是夏末,树木繁茂,庄稼茂盛,不远处有一个村庄,人在黑暗恐惧无助的情况下一定会向着光明的方向走,编织袋里的女孩很可能在那村庄里。
刘汉东回到车里,正要发动,忽然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有个人,急转身,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正盯着他。
是昨晚那个女孩。
踏破铁鞋无觅处,要找的人竟然送上门来,刘汉东抑制不住的激动,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:“你得帮我作证,不是我绑架你的,别害怕,我送你去派出所。”
女孩一听派出所三个字,立刻露出惊恐神色,猛摇头。
刘汉东一脚刹车停下,问她:“你家住在哪儿?我送你回去。”
女孩依然摇头,看起来焦灼万分。
“这也不去,那也不去,你到底想干什么,你叫什么名字,你会不会说话?”刘汉东怒道,这女孩怎么问都不说话,真急死个人。
女孩依然摇头。
刘汉东明白了,这女孩是个哑巴。
刘汉东决定带女孩去公安局报案,他不信坏人能收买整个公安系统,这十二个小时他水米没沾牙,精神高度紧张,再撑下去恐怕要崩溃。
说出意图后,女孩点头表示愿意,刘汉东驾着偷来的汽车径直来到近江市公安局,把汽车停好后到来到大门口,被门卫保安拦下,问他们找谁,有预约么。
公安局的门不好进,要出示身份证填写会客单,打电话叫人来接才能进去,门口两个制服保安受门卫大爷节制,这是一位穿着旧式警服的老头,气派十足的问刘汉东来找谁,干什么,得知要报案后说你该去辖区派出所报案,市局不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。
刘汉东扒掉褂子露出背上的枪伤,说我让人开枪打了,这是涉枪案,还有这个小女孩是被人绑架的,这都是大案子,我们要找刑警支队的领导说话。
门卫大爷看看他的后背,嗤之以鼻道:“钢珠枪打的吧,这算什么枪案。”话虽这样说,他还是接通了内线电话,不大工夫,一个年轻便衣从市局大院里出来接人,刘汉东刚要进去,大爷道:“等等,身份证。”
刘汉东拿出身份证押在门口,带着哑巴女孩跟着警察进了大楼,那年轻便衣英俊干练,一身正气,领他们进了会议室,倒了两杯纯净水,拿了一叠信笺,拧开笔帽,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微笑着说:“不要紧张,有什么事,慢慢说吧。”
“昨天晚上我在长途汽车站附近拉活儿,遇到一个人拦车……”刘汉东将事发经过娓娓道来,包括失踪的劫匪,开汉兰达的疑犯,以及自己被迫驾驶警车逃跑的事情全都说出,任何细节都没落下,刑警认真在纸上做着记录,听他讲完,转向女孩:“你叫什么名字,家住在哪里?”
女孩摇头不语。
“她不会说话。”刘汉东解释。
刑警问:“你被人绑架了?”
女孩点头。
刑警又问:“见到绑架你的坏人,你能认出来来么?”
女孩还是点头。
刑警嗯了一声,将记录纸撕下来拿在手上,道:“你们稍等一下,我请领导过来。”说着出门去了,会议室的门关上了。
刘汉东长吁了一口气,终于可以放松了。
忽然女孩将留在桌子上的信笺拿过来,撕下最上面的一张看了看,一把伸到刘汉东鼻子底下。
刘汉东一愣,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,仔细看这张信笺纸,上面残留有第一页的笔迹压痕,完全是无规则的涂鸦,那刑警根本就没认真记录!
血忽地涌上头,刘汉东站起来去开门,会议室的门被锁死了,走到窗口,窗户上是焊死的不锈钢栏杆,下面是市局停车场,一辆黑色汉兰达正停在车位上,车牌号码正是昨夜狂追刘汉东的那个。
自投罗网,刘汉东脑子里跳出这个成语来,兴许自己会成为明天淮江晨报法制聚焦的主角,绝不能束手待毙,他猛推会议室的实木大门,门锁的很牢,估计很难撞开,即便撞开也会惊动大楼里的人。
哑巴女孩拉一拉他的袖子,指了指天花板。
刘汉东抬头一看,心中豁然开朗,跳上会议桌,试了几次,终于打开一块吊顶石膏板,女孩爬上桌子,很默契的让刘汉东托着自己爬上了天花板,她身躯轻盈纤细,不足八十斤,很轻松就爬了上去,刘汉东蹲下擦掉桌上的鞋印,一个引体向上,也爬了上去。
天花板上各种管道纵横交错,大概刚装修不久,灰尘不多,来的时候刘汉东注意到会议室的西侧是男洗手间,指了指方向,女孩点点头,朝西侧爬了过去,刘汉东跟在后面匍匐前行。
同一楼层的办公室里,刚才做笔录的警察正在打电话:“蕴山大队么,我市局小张啊,昨晚上偷你们警车的精神病就在我这里,已经控制住了,回头你们派人来认一下。”
打完电话,正巧几个女同事走进办公室,手里捧着局里发的福利劳保用品,小张就和她们搭讪起来,聊的眉飞色舞。
走廊西侧男洗手间里,两个警察正靠在窗口抽烟,天花板上,刘汉东汗流浃背的等待他们离开,身陷虎穴的滋味惊心动魄,不过对于一名曾经孤身困在西藏雪原上三天之久的战士来说,这仅仅是等待而已,他扭头看女孩,黑暗中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静静看着自己。
俩警察聊了一会局里的人事安排问题,将烟蒂掐灭在窗台易拉罐改成的烟灰缸里,出门走了,刘汉东听见洗手间门关闭的声音,悄无声息地掀起盖板的一角,正要下去,忽然门又开了,一人风风火火进来,在小便池前解开裤子放着水,后面紧跟着又进来一人,并排站在小便池前。
刘汉东小心翼翼的放下石膏装饰板,就在放下的最后一刹那,他发现下面的人正是汉兰达驾驶员,那个脸上有疤的家伙!
下面传来对话声。
“老古,回局里也不事先打个招呼,中午我安排。”这是先进来的人在说话。
“来办点事,中午还得回去,再说不是有禁酒令么,新一把刚上任听说管的挺严,咱们晚上再喝。”这是刀疤脸的声音。
两人聊着,尿完出门走了。
一阵寂静,走廊里悄无声息,刘汉东掀开装饰板,拉着女孩的手把她放下去,然后自己也跳了下来,打开洗手间门看了一眼,外面没人,一招手,带着女孩迅速走防火通道下楼,他们刚进楼道,小张就从办公室出来了,喊了三个同事,来到会议室门口,用钥匙打开门一看,大惊失色,人跑了!
小张和同事赶紧到处寻找,刀疤脸走过来问道:“怎么了?”
“哦,老古啊,昨晚偷蕴山大队警车的疯子来报案,转眼就不见了。”小张满脸疑惑道。
老古反应很快:“打电话给门卫,别让他们跑了。”
小张猛然醒悟,赶紧跑进办公室拨打门卫室内线电话。老古则迅速下楼,森达皮鞋的皮质鞋底在大理石楼梯上敲出一串紧凑的节奏。
公安局大门口,门卫大爷将身份证还给刘汉东,正想盘问两句,电话铃响了,于是摆手打发他们离开,慢条斯理拿起了电话:“喂,门卫室。”
听筒里传来急促的话语,大爷猛然站起,把桌上的茶杯都打翻了,他冲门口保安喊道:“快拦住那俩人!”
市局门口道路车水马龙,人流颇多,哪还有那一男一女的身影。
一阵急促的喇叭声,汉兰达从院子里开出,老古猛按喇叭,门卫大爷急忙按下电钮打开大门,汉兰达快速驶出,老古降下车窗问道:“王头,人呢?”
门卫大爷摇头道:“眨眼的工夫就跑远了。”
“往哪个方向去的?”
“西边。”
老古一打方向盘,反方向,朝东追了过去。
保安问门卫大爷:“那谁呀,这么牛逼?”
大爷说:“以前干刑警的老古,犯错误扒衣服了,听说现在什么大公司当保安主管,混得不错哩。”
保安们就笑了:“人家也是保安,咱也是保安,差距咋这么大呢。”
汉兰达在大街上疾驰,连续超过几辆车,老古眼尖,一眼看到远处公交站台上等车的刘汉东和女孩,一踩油门急追过去。
刘汉东没有再去开那辆偷来的汽车,一来开车目标大容易被追踪,二来他把车停在市局门口就是想还给失主,他选择乘坐公交车离开,并且故意兜了个圈子,先向西然后背道而驰向东走,520路公交车进站了,车上只有几个背书包的中学生乘客,刘汉东带着女孩上了车刚坐下,女孩就紧张兮兮的拉他袖子,指指后面,刘汉东回头一看,阴魂不散的汉兰达追过来了,他赶紧大喊:“停车!”
公交车气动门关闭了,墨镜牛仔短裤打扮的公交车女司机一边娴熟的踩离合挂档踩油门,一边冷冷道:“不到下一站不能开门。”
路上车很多,汉兰达很快追了上来,想超车拦住520的去路,女司机大怒,转动方向盘挤压过去,汉兰达虽然算是体型庞大的SUV,但在公交车面前还是不够看,老古恨恨一脚刹车减速。
刘汉东想跳车,可是又不想抛弃女孩,正左右为难,忽然女孩跌跌撞撞走到驾驶位边,一手拉着栏杆一边打着手势,指指汉兰达,又在自己脖子上做出割喉的手势,楚楚可怜又惊惶失措的样子让年轻的女司机同情心泛滥,问道:“那黑车追你的?”
女孩用力的点点头。
女司机朗朗道:“坐稳抓牢,看姐姐的车技。”
公车里五六个中学生乘客是520的常客了,听到这话顿时兴奋起来,抓紧了扶手,那副表情就跟坐上了过山车是一样的。
刘汉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,难不成大公交还要和汉兰达飚一把不成?突然一股巨大的推背感传来,公交车骤然发力,如同发狂的巨兽一般向前疾驰而去,就看到女司机的马尾巴辫在前面晃来晃去,车上的人如同坐在风浪中的小船里,时而被高高抛起,时而落在低谷,时而被离心力甩的差点摔出座位。
大公交发起威来,社会车辆纷纷靠边,躲之不及,很快汉兰达就被甩在后面,老古气的猛按喇叭,无奈根本没人让路。
“下一站有下的么?”女司机转动着巨大的方向盘,头也不回的问道。
没人应声。
520在空无一人的站台前呼啸而过,刘汉东探头出去看,汉兰达早已没了踪影。
“再下一站下。”刘汉东喊道。
很快下一站到了,下车的时候,女孩伸出两手大拇指冲女司机做出感激的手势,刘汉东也说了声谢谢,女司机戴着棒球帽和蛤蟆镜,牛仔热裤下一双腿修长有力,她大大咧咧点点头,驾着520绝尘而去。
这里是城乡结合部的一个招手站,路边竖着巨大的房地产广告牌,画面上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和精美的北欧风情别墅群,湖面上白帆点点,风景秀丽。
一队渣土车轰鸣着驶过,漫天扬尘,刘汉东大声说:“还没介绍,我叫刘汉东。”
女孩指指广告牌上的帆船。
“你叫帆?”刘汉东问。
女孩点头。
“姓什么?”
女孩比划了一阵,刘汉东没看明白,道:“就喊你小帆得了。”


刘汉东走到孟知秋旁边坐下,依然保持着警惕,他在省城倒是有几个朋友,但都是普通退伍军人,和黑道没有瓜葛,这个姓孟的以礼相待,肯定另有所图。

孟知秋道:“刘汉东,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老皮?”

“我不认识老皮。”刘汉东道。

孟知秋一皱眉,拿起手机又放下:“老皮很少开口托我办事,今天打电话让我罩着你,你又不认识他,真是奇了。”

刘汉东也纳闷,到底何方神圣托人保护自己,不管了,出去再说。

孟知秋又道:“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?”

刘汉东道:“我江北人。”

孟知秋一拍他的肩膀:“哟,老乡,江北哪里的?”

“市区的。”

“混市区的啊,认识卓二哥不?”

刘汉东摇头。

孟知秋笑了:“看来不是道上的兄弟,行,不管混哪里的,来到这儿就是我的兄弟。”

刘汉东彻底放心了,对方是友非敌,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。

水泥大铺又硬又冷,好在孟知秋吃的开,让小犯人让出被子来给刘汉东当褥子,就这样凑合了一夜,第二天清晨五点半,犯人们睡眼惺忪爬起来,整理内务,刷牙洗脸上厕所,当然是孟知秋等人先上,在马桶上看着报纸坐够了才轮到其他人。

上午十点钟,警察带进来六个新犯人,有打架斗殴治安拘留的,也有酒后驾驶的,孟知秋大马金刀的坐在铺上,斜眼瞅着新来的几个货色,除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之外,其余五人都是一脸江湖气,看着就不是善茬。

警察关上门走了,囚室里死一般寂静,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,一些胆小的犯人悄悄缩到了角落里。

孟知秋忽然笑了:“王总派你们来的?”

五人众为首者道:“孟知秋,我们王总托你办点事,怎么就这么难?你以为认识江北的卓老二,就能在近江横着走?别忘了,这里是省城!”

孟知秋冷笑道:“省城是王家开的?老子不尿他那一壶。”

又一人道:“孟黑子,别他妈给脸不要脸!今天连你一块儿办了!”

话音刚落,刘汉东一个饿虎扑食,从铺上居高临下扑了过去,将那人撞翻在地,顺势就是一拳砸在太阳穴,那人翻翻白眼不动了。

孟知秋将烟蒂一丢,喝道:“动手!”

一番大乱斗爆发,来的这五个家伙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,魁梧彪悍,斗殴经验非常丰富,抗击打能力也很强,而孟知秋这边狐假虎威的多,能打的没几个,不过刘汉东的战斗力非常强悍,完全没有花架子,尽往喉结、腋下、腹部等神经密集的部位招呼,出拳速度又快又狠,他一个人干趴下三个,另外两个是被孟知秋放倒的。

五个家伙躺在地上呻吟痉挛,那个跟他们一起进来的眼镜男吓得瑟瑟发抖,抱着头不敢说话。

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,连孟知秋都有些惊讶,回到铺上,丢了一根烟给刘汉东:“伙计打架挺有水平,哪儿练得?”

“在部队经常打群架,有时候也和地方上打。”刘汉东道。

孟知秋点点头,指着地上的人道:“这几个货是世峰集团姓王的派来搞你的,他本来托人带话给我,让我做了你,正巧老皮打电话给我,说要照顾你,我就没搭理姓王的,今天他就派人进来了。”

刘汉东道:“谢谢孟哥。”

孟知秋道:“别谢,明儿我就出去了,剩下这些日子靠你自己了。”

铁门打开,警察走了进来,看看地上的人,冷声喝问:“谁打的?”

“报告政府,他们自己打的,我们劝也劝不住。”孟知秋道。

警察狠狠看了他一眼,扫视着囚室里众犯人,犯人们眨着无辜的眼睛,点头如捣蒜,表示赞同孟老大的话。

“你说,到底是谁动的手?”警察看向那个眼睛男。

“是是是……是”眼镜男看看孟知秋,又看看刘汉东,忽然一指地上那五个人,“他们自相残杀的。”

警察咣当一声关上门,扬长而去。

孟知秋狞笑起来:“行啊,知识分子,还会用成语,自相残杀,这词儿用的地道。”

眼镜男一头汗:“不敢,不敢。”

那五个家伙被一顿打服了,蹲在角落再也不敢生事,孟知秋和刘汉东依然谈笑风生,若无其事,丝毫不在意他们怨毒的眼神。

下午,警察将这五个人转到其他囚室去了。

孟知秋说,姓王的不会善罢甘休,怕是要再派其他人进来,看守所不是监狱,制造个酒驾、斗殴就能混进来做事,方便得很。

刘汉东说,来一个打一个,怕他个屌!

孟知秋哈哈大笑,拍着刘汉东的肩膀说,我走以后,这里就归你管了。

第二天,孟知秋的拘留期满,毕业离去,犯人们双眼含泪,送孟老大出门,门关上以后立刻紧紧团结在刘老大周围,倾听他的指示。

刘汉东盘腿坐在水泥大铺上,干咳一声道:“从现在开始,规矩就得改了,我不收孝敬,也不让人给我洗脚,上厕所大家轮流来,每个人都给足时间,弟兄们都是五湖四海,社会各行各业的人士,能聚到这儿就是缘分,要想过得好,就得团结,你们说是不?”

“是!”大家齐声答道,刘汉东能打,脾气又和善,在部队当班长养成的人性化管理办法在看守所里派上了用场,犯人们都发自内心的拥护他。

眼镜男更是眼泪汪汪的:“能遇见刘老大,真是我的福分。”

“不要喊老大,喊班长。”刘汉东纠正他的用词。

眼镜男叫陈雅达,是个小白领,头一次犯事儿被关进看守所,恐惧、焦虑让他一夜之间增加了许多白发,可是想象中被欺凌虐待的事情并没有出现,刘汉东很罩他,让他非常感动。

刘汉东一直保持着警惕,但世峰集团却没再派人进来,十天之后,陈雅达拘留期满,先走了,临走之前还给刘汉东留了电话号码,握着他的手说:“班长,以后常联系。”

又过了五天,刘汉东的拘留期也满了,他在治安拘留处罚书上签了字,走出了第一看守所的大门,太阳高照,万里无云,看守所门前空荡荡的,远处大树下,停着一辆踏板摩托车,车上坐着一个戴雷朋眼镜的女子。

马凌来接他了。

刘汉东一溜小跑过去,笑呵呵就往摩托后座上跨,马凌却跳下车道:“干什么,耍流氓啊你?”

“你不是来接我的么?”刘汉东无辜道。

“哪有女的带男的?你开车,我坐后面。”

刘汉东跨上摩托,握住车把,马凌坐在后座上,两人乘着摩托开往市区。

“你那辆越野摩托呢?”刘汉东大声问。

“丢了!”马凌答道,那辆车停在世峰集团地下车库里,还能找回来才叫出奇。

“咱爸伤好了么?”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咱爸……”

刘汉东头上挨了一下。

“是我爸,不是咱爸,重新说。”马凌纠正道。

“你爸伤好了么?”

“差不多了,还在吃流质,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。”

“我得去看看他。”刘汉东道。

“别,等你找到工作再去吧,不然这个样子太丢人了。”马凌道。

刘汉东降低车速,回头奇道:“我和你爸并肩作战,看看他还需要找到工作再去么,你想啥呢?”

马凌的脸红了一下,猛打刘汉东:“不许去,就是不许去。”

雌威下,刘汉东只得屈服。

四十分钟后,摩托车停在铁渣街108号门口,刘汉东发出邀请:“上去坐坐?”

马凌点头:“好,看看你的狗窝。”

刘汉东把摩托往院子里推,马凌却阻止他:“不用了,看看就走,我还得上班去呢。”

“这儿乱,经常丢电动车摩托车。”刘汉东解释道。

马凌撇嘴道:“不怕,这儿是我爸辖区。”

刘汉东道:“小毛贼可不认识你爸爸。”还是将摩托车推进院子上了锁,在打麻将的四位大婶眼神审视下带着马凌上了四楼。

家徒四壁,只有一张床,一张桌子两把椅子,就是刘汉东的住处。

马凌四下看看,啧啧连声:“真干净。”

刘汉东挠挠头,听不出是夸奖还是批评,这儿他总共就住了一天,里里外外还是小帆打扫的,不过住了半个月看守所,一层浮灰还是有的。

忽然想起一件事,刘汉东问道:“对了,你认识一个姓皮的?”

马凌道:“我不认识皮老板,我认识他媳妇,看守所里没人欺负你吧。”

刘汉东道:“谢谢你了,这个皮老板说话挺管用的,世峰集团派了一拨人进来被我干翻了,后续就没再派人。”

马凌道:“那不是皮老板的作用,是公安局传唤王世煌了,就是王世峰的弟弟兼走狗,他们自然不敢再乱动,别扯那些了,你怎么谢我?光说不练可不行。”

刘汉东道:“你说怎么谢?以身相许?”

马凌作势踢他:“臭东西,谁要你,请我吃饭,大碗米线加牛肉。”

两人来到铁渣街上的米线摊子,点了两碗米线,加双份牛肉,吃着吃着,马凌忽然问道:“和你一起那个小女孩呢?”

刘汉东茫然道:“不知道,兴许回家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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米线摊子附近,是一家狗肉铺子,肮脏不堪的铁笼子里塞满了脏兮兮的犬只,嘴巴都用铁丝绑上,可怜巴巴的看着路人,架子上,吊着一条剥皮的狗身,地上污水横流,铺子里人满为患,大招牌上标着“活狗现杀”的字样。

“真残忍,就没人管么。”马凌转过身去,不去看笼子里的狗。

“这世道,人都活不下去了,谁有空管狗。”刘汉东低头吃米线。

吃完饭,刘汉东结账,妈妈给他的三百块钱付了看守所的伙食费,身上就剩下几十块钱了,两碗米线加牛肉一共花了二十五块钱,口袋里仅剩下两三张零钞和硬币。

马凌戴上头盔,踏上摩托道:“我该走了,握个手。”

刘汉东伸出手,和马凌握了握。

马凌启动了摩托车,绝尘而去,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:“留着吃饭,别饿死你了。”

刘汉东掌心里是一张叠成小方块的五十元钞票,还带着马凌的体温。

除了母亲,马凌是第一个给自己钱花的女人。

回到108号,正上楼呢,朱小强忽然窜了出来,神神秘秘道:“东哥,你回来了,告诉你一件事。”

“啥事?”

朱小强四下看看,低声道:“三楼的住户,是做鸡的。”

刘汉东道:“什么?”

“昨晚上带了男的回来,折腾了小半夜,弄得我没睡好。”朱小强道。

“哦,你晚上不是打游戏不睡觉的么?”刘汉东继续往上走。

“你不知道,那声音搅得人睡不着,哼哼唧唧的别提多……”朱小强表情很夸张,一副痛不欲生的架势。

“你和我说这个干嘛?想让我告诉房东,赶她们走?”刘汉东问道。

“我倒不是那个意思,东哥你和她们关系好,能不能让她们下回小声点。”

“我和她们可没啥关系。”刘汉东赶紧撇清,这话要是让马凌听见可说不清楚。

朱小强奇道:“那她们打听你好几次了,问你上哪儿去了,对了,东哥你这半个月怎么没来住?”

刘汉东道:“被公安局拘留了。”然后留下张大嘴巴的朱小强,上楼去了。

坐在床板上,刘汉东将身上可怜巴巴几张钞票拿出来数一数,一共是五十八块四毛,吃饭都成问题,眼下当务之急是找个工作,自己会修车会开车,买份报纸看看招聘信息应该有帮助。

走到楼下,忽然注意到院子里停着王志刚的残疾人车,前风挡玻璃碎了,油箱瘪了,轮胎歪了,又想到街上没见张大姐的摊子,心道不好,王大哥出事了。

正要找包租婆打听,张大姐拎着饭盒苦着脸进来了,见到刘汉东跟见了亲人似的,絮絮叨叨诉起苦来,原来王志刚前些天喝酒开车撞上了大树,车毁人伤,现在躺医院里呢,光住院费就成千上万,还拖累张大姐每天送饭照顾,生意都没得做,孩子也送回了乡下。

“这日子咋过啊。”张大姐眼泪啪啪的。

刘汉东灵机一动:“大姐,反正车也毁了,不如我帮你修修,修好了我帮大哥跑生意,钱咱们对分,油钱算我的。”

张大姐眼睛一亮,一拍巴掌道:“大兄弟,中!”

刘汉东推着撞坏的残疾人车先到了铁渣街南头的修车铺,这里有间破屋,门口堆着打气筒、水盆、电焊机、废旧蓄电池等,一个粗壮的汉子正蹲在倒放的自行车旁,用挫刀磨着内胎,嘴上叼着一支红梅,烟灰老长也不掉,一块木板上写着两个字:車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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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双笑得很甜:“谢谢万叔。”

万旭东拿出一个警报器按在车顶,鸣响了凄厉的警笛,社会车辆纷纷靠边让道。

……

丽水雅居小区,1803室内,刘汉东举着一箱瓷砖,眼睛也不眨,直接抛出了窗口,几秒钟后,一声巨响,紧接着是电动车的警报声。

妇女扑到窗口看下去,一箱瓷砖摔成了千万片,正砸在她的电动车上。

“你干什么!停下!”妇女怒喝。

刘汉东继续搬起一箱瓷砖,再次抛出窗口。

又是一声巨响。

妇女气急败坏,上去抓挠刘汉东,无奈个头太矮,根本够不到人,刘汉东再次搬起瓷砖,丢出窗口。

俩贴瓷砖的民工干脆停了下来,点烟看热闹。

妇女开始打电话,先打给自己的老公,然后拨打了110。

“继续,你继续扔,我让你赔的倾家荡产!”妇女忽然变得气定神闲起来。

刘汉东也不含糊,将自己搬上来的所有瓷砖全部丢了下去,拍拍巴掌就要走。

“想走没门!等警察来!”妇女拦在了门口。

刘汉东将她拨开,扬长下楼。

“打人了!报警啊!”妇女杀猪一般嚎叫着,看向俩民工,“你俩看见了,帮我作证。”

俩民工不理她,收拾工具准备走人。

刘汉东快步下楼,十八层转眼就到,只见两个女生正站在自己的三轮车目瞪口呆,估计是刚才连续掉下来的瓷砖把她们吓到了。

正要上车,俩女生拦住了去路:“不许走!”

刘汉东纳闷,难道这俩小姑娘是物业管理,不像啊,又或是那刁蛮妇女的亲戚,这倒是有可能。

“偷狗贼,我们已经报警了,还记下了你的车号,你跑不掉了!”女生凶神恶煞道。

刘汉东明白了,狗的主人找来了,不过他并不轻信对方,问旺财:“你认识这俩姐姐?”

旺财不动,也不叫。

“狗都不认识你,还想骗我,现在的人心思怎么这么坏?”刘汉东想起房东的女儿,早上还想三百块强买旺财来着,这俩女生想必也是见旺财英俊无比,起了贪念,想讹自己一把。

“不许走,这不是我的狗,是我同学的狗,你等她来了再说。”俩女生一前一后挡住三轮车,誓死不退的架势让刘汉东也犯难,娇滴滴的女孩子,又不是房东女儿那样的太妹,打不得骂不得的,如何是好。

这时候1803的刁蛮妇女也下来了,上前大骂:“砸我的瓷砖,还想跑!我让你进监狱,吃牢饭。”

说着扑了过来拽刘汉东,中年妇女泼劲上来,好汉都招架不住,旺财上前护主,被妇女一脚踢开,惨叫一声躲到一边去了。

“你怎么踢我们家可可!”俩女生上前质问妇女。

妇女大骂:“你俩个小破鞋,跟谁不好,跟个拉三轮的农民工,还要脸不要……”

俩女生气的脸通红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

一辆桑塔纳警车开了过来,110出警到了,一个警察带着两个协警前来协调,妇女骂,女生哭,一条狗汪汪叫,乱成一片,警察也头大。

正乱着,一辆公安牌照的帕萨特开了过来,万旭东从车上下来,向110民警出示了自己刑警证件。

另一侧车门打开,宋双冲了下来,一眼看到可可,扑上去泪如倾盆:“可可,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
可可很善良的舔着宋双脸上的泪水。

俩女生气鼓鼓看着刘汉东,那意思是,看你怎么收场。

宋双看到自己的爱犬身上伤痕累累,涂着碘酒,毛也掉成了斑秃,还绑着一条麻绳,不禁怒从心头起,猛地站起来瞪着刘汉东:“就是你偷我的狗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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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汉东恼了,自己好心好意救了旺财的性命,怎么就成了偷狗贼了,他大喝一声:“旺财,到爸爸这儿来!”

旺财真的小跑着过来,还要舔刘汉东的手。

宋双气的叉腰嚷道:“可可,到妈妈这儿来!”

狗左右为难,无辜的眼神看看刘汉东,又看看宋双。

万旭东走过来道:“哟,怎么是你?”

刘汉东道:“万处长你好啊,真是何处不相逢。”

万旭东道:“先不扯别的了,人家把你告了,派出所解决去吧。”

妇女恶狠狠看着刘汉东,恨不得生吞了他。

刘汉东和那妇女被带上警车,宋双带着俩同学和可可上了万旭东的帕萨特,一个协警帮刘汉东将没油的三轮推到派出所去。

派出所就在附近,所长听说省厅一把手家的千金驾到,急忙亲自处理案件,让大家依次说出情况。

“我先说!”妇女抢了先,将刘汉东如何蛮不讲理的从十八楼扔下十几箱瓷砖的事情道来,愤愤道:“价钱谈不拢就扔人家的东西,简直是强盗!”

三个女生都看向刘汉东,眼神中充满义愤。

刘汉东理都不理。

“她说的是不是实情?”所长问道。

刘汉东点点头:“没错。”

这一桩案子就算搞清楚了,再问宋双关于狗的事情。

“是这样的,我家的狗前天被人偷去了,我在网上发了好多帖子找可可……”宋双喋喋不休的从头说起,说到伤心处忍不住眼圈又红了,换了别人早不耐烦了,可这是宋厅的千金啊,所长和民警们都耐心听着,跑来凑热闹的女户籍警还流下了同情的泪水。

“就是他,偷了我们的可可还不承认!”芃芃愤怒的指着刘汉东,进行控诉“他还厚颜无耻的说,可可是他的狗!”

“就是,他还给可可起了个难听的名字叫旺财!”另一个女生也怒道。

“说说吧,你怎么偷得狗,除了狗,还偷过什么?这辆车是不是你的?”所长到底是老公安,举一反三,经验告诉他,刘汉东这样作奸犯科的无业游民,身上指不定背着什么案子呢。

“狗是我捡的,车是邻居王大哥的。”刘汉东道。

“小李,把他带下去慢慢问,先铐一晚上再说。”所长一挥手,民警将刘汉东押了下去。

妇女道:“所长,得让他赔偿我们家损失,耽误了我儿子结婚,损失大了,光婚宴一桌就三千八,全都得退掉,损失太大了。”

所长道:“大姐,你回去等通知,我们会处理的。”

万旭东和所长握手:“谢谢了,那我们先走了。”

“慢走不送。”所长嘴里说不送,还是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口。

可可呜咽着,不时回头张望,宋双抱着它的脖子眼泪婆娑:“乖可可,这几天你可受苦了,坏人把你打成这样,妈妈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。”

“万叔叔,像他这样的,能判刑么?”宋双咬牙切齿问道。

“偷狗不是拐卖妇女儿童,算是盗窃罪,当然也要看财物的价值么,可可值多少钱?”万旭东道。

“可可是无价的。”

“我的意思是说,同等品种的苏牧,市场上大概多少钱?”

“一般化的两三千,可可这样有血统证书的,要上万了。”

“哦,那可以办他了。”

万旭东看着后视镜里的牧羊犬,心里有些狐疑,以刑警的思路来分析,这狗未必是刘汉东偷的,不过这话暂且不能提。

回到家里,宋双帮可可重新处理伤口,又送到宠物医院做了全面检查,弄了一堆美食喂可可,可是苏牧却像惦记着什么人似得,时不时看着门口,呜咽两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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急诊科前,王星拿着衣服匆匆而来,却不见了刘汉东和舒帆,急的他捶胸顿足,那可是十万块委托费啊,关系到自己的房贷和奶粉钱,丢钱包丢手机丢面子都行,就是不能把舒帆丢了啊。

快步走进急诊科一看,走廊尽头舒帆的身影一闪,王星急追过去,只见舒帆指着远去的摩托车,急的眼泪直流。

“跟我走。”王星试图去拉舒帆,被一把甩开,小女孩居然追摩托车去了。

“舒小姐,我带你去追他。”王星这句话很管用,舒帆立刻回来,催促着王星去开车。

经过走廊的时候,王星听到一声尖叫,探头看去,留观室内小护士把托盘掉地上了,病床上乱作一团,带血的绷带,各种管子电线,还有一个脸上有窟窿的家伙昏迷不醒。

王星认出这个人是古长军的跟班,叫狗子,是个社会上的混混,跟了古军之后人模狗样起来,挂着世峰集团旗下拆迁公司项目经理的头衔,其实就是个高级打手,刘汉东突然离去,应该和他有关。

回到捷达车里,对讲机里沙沙响,再度响起警方调度的声音,说遇到刘汉东劝阻无效可以开枪击毙。

王星急忙拿起电话,拨通了刑警支队朋友的号码。

“老万,我王星,给你个情报,刘汉东不是凶手,他也是受害者,买凶杀人的是世峰集团的古长军。”王星这样说不是凭空猜测,古长军此人原来也是警察,后来因为涉黑被开除公安队伍,被世峰集团聘请,名义上是保安主管,其实是专干脏活儿的。

手机里老万答道:“上头下了死命令,我说话管不了用,你现在哪儿,我马上过去,花火所的马国庆怎么样了?”

“老马没事,进手术室了,我在医大附院。”王星说完,挂上了电话。

舒帆推开车门就走,王星一把拉住她:“哪儿去,外面很危险。”

“你不打算救他,对么?”舒帆直视王星的眼睛,清澈的眼神,直抵人的内心深处。

被猜出真实想法的王星徒劳的狡辩:“他没有危险的,警方只是认为他是嫌犯而已。”

“安阿姨花多少钱雇佣的你?”舒帆依然死死盯着王星。

“十万块。”王星答道。

“我成年之后,就可以拥有青石高科的股份,我给你一百万,救他。”

舒帆虽然只有十四岁,但心智基本成熟,况且少女比大人更加单纯,她是富家千金,拿出一百万来还真不是难事,一百万啊,房贷可以立刻还清,还能买辆好车。

王星陷入天人交战之中。

……

雅马哈在路上疾驰,水花四溅,马凌掀起面罩大声问:“去哪里?”

“去世峰集团。”刘汉东答道,他认为古长军这种人不可能回家,而是藏在公司或者什么秘密地点,去公司肯定能查到蛛丝马迹。

马凌猛然加速,摩托车飞奔出两条街区,停在一个小服装店门口。

“干什么?”刘汉东问。

“换衣服。”马凌简短回答,摘下头盔往车把上一放,走进了店里。

一个二十多岁的身材火辣女子正坐在躺椅上嗑瓜子,见马凌进来便问道:“凌姐,咋有空过来了?”

马凌道:“给姐弄一身行头,还有他。”说着一指刘汉东。

刘汉东被马国庆拘捕的时候,刚把湿透的汗衫脱下,一直到现在上身都是赤裸的,肌肉线条硬朗,六块腹肌清晰,火辣女子吹了声口哨:“你汉子?”

“别废话,快点,有事急等着走呢。”马凌不耐烦催促道,她出来的急,穿的是睡衣一样的长T恤和热裤拖鞋,也不适合打架。

火辣女子麻利的拿出几件衣服丢过来:“尺寸绝对合适,那边有更衣室。”

马凌进了更衣室,刘汉东直接将一件T恤套在身上,转身的时候别在腰间的五四手枪被火辣女子看见,不禁问道:“你是刑警?”

刘汉东不置可否,这把枪是马国庆的,枪柄上还拴着绿色的枪纲,但枪膛里只剩下一发子弹了。

马凌从更衣室里出来,居家女孩形象瞬间变成了机车党,皮夹克牛仔裤,脚上是重型机车靴,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硬朗风格的钢制项链。

“店里有家伙么?”马凌问。

“打架去啊,有!”火辣女子从门后面拎出一根狼牙棒来。

这是银行保安配备的武器,不锈钢杆子上镶嵌了几根尖刺,吓唬人的样子货而已。

“用这个。”刘汉东从货架上拿起一根棒球棍,这是店里的装饰物,但打人的效果比狼牙棒还趁手。

马凌接过来挥舞两下,点点头。

”换双鞋,帅哥哥。”火辣女子递过来一双四十三码奥克利沙漠靴。

刘汉东道声谢,脱下脚上沾满泥水的烂运动鞋,换上了靴子,马凌已经在发动摩托车了,他赶紧过去跨上后座。

“再见,凌姐,帅哥哥。”火辣女子挥手之间,摩托车已经窜出去十几米。

傍晚的街头,摩托车咆哮着一路狂奔,近江市是禁摩城市,但交警们见到呼啸而过的大排量摩托车往往不会去抓,因为这些玩摩托的非富即贵,犯不上给自己招惹麻烦。

全城修路,加上一场豪雨,城市道路再度拥堵起来,不过马凌的越野摩托车丝毫不受影响,在龟速前行的车流中穿梭前进,速度不减,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地方,直接开上路牙石,从人行道甚至工地里面的泥塘中越过,很快就抵达了世峰集团位于北郊的总部大楼。

世峰集团实力雄厚,在北郊建了一个工业园区,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,大楼依然灯火通明,园区的电动栅栏门已经关闭,只留下人员进出的小门,门卫室里,两名制服保安正在执勤。

“怎么进?”马凌问道,摩托车停在距离大门二十米的地方,马达在轰鸣。

“直接进。”刘汉东道。

马凌一拧油门过去了,临到门口一捏刹车,摩托车横在电动门前。

刘汉东下车,走到门卫室前敲敲窗户,保安问道:“请问您找谁?”

“我找古长军,他欠我钱。”刘汉东在诈保安,因为他并不确定古长军在公司。

“你等等,我打个电话。”保安拿起了内线电话,拨通了分机号,刘汉东注意到他拨打的号码是815,这很可能也是办公室的房间号。

电话通了,保安低语了两句,抬头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刘汉东竖起眉毛道:“弟兄们出生入死为他卖命,他还敢唧唧歪歪盘查我,告诉他,不给钱就把事儿兜出去。”

保安低头再打电话,说了几句道:“你进去吧,古部长在303,上三楼左拐第二间。”

电动门缓缓打开,刘汉东回身跨上摩托,雅马哈驶入了园区。

大门隐蔽位置,摄像头闪着幽光。

……

古长军已经从办公室的电脑显示屏上看到了大门口的监控画面,妄图蒙混过关的正是他恨之入骨的刘汉东,这小子还带了一个帮手来,今天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。

今天带了八个职业杀手去做掉目标,碰巧天公作美,恶劣的天气成了最好的伪装,本以为马到成功,哪知道全军覆灭,这帮牛逼哄哄的道上人物,简直就是业余“职业杀手”。

自从接了这单活儿,就没顺利过,找的替罪羊竟然是头猛虎,不但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,狗子的脸也被钢筋贯穿,古长军恨刘汉东入骨,杀舒帆是正常业务,而杀刘汉东就是私人仇恨了。

本来行动失败,他正打算出去避风,没想到刘汉东找上门来,古长军决定弄死他再走。

他拿起电话:“强子,带五个人到303,待会有俩人来找我麻烦,给我办了他们。”

“军哥,要死的活的?”

“打死,”灌到混凝土里去。”

……

摩托车开进了园区,刘汉东忽然拍拍马凌的肩膀,示意停车,马凌停下来扭头问他:“干啥?”

“咱们中计了,被古军识破了。”刘汉东道,他觉得进来的太过容易,以古军当过警察的资历来看,不会这么好哄。

“那咋办?”马凌问。

“凉拌,空降兵生来就是要被包围的。”刘汉东自信满满道。

“你以前是空降兵?特种部队?”马凌眼中闪烁着崇拜的火花。

“我是汽车兵,运输连开卡车的。”刘汉东道。

“哦,你还没说到底咋办呢?”

“下地下车库。”刘汉东道,园区里灯火通明,摄像头遍布,根本没办法隐蔽的进入大楼,还不如堂堂正正杀过去。

摩托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,这一幕被监控器前的古长军看见,不禁纳闷,大楼前那么多空地可以停车,这俩人竟然开进地下车库,到底想干什么?

地下车库,一名制服保安上前拦住摩托车,问他们来干什么,刘汉东问他:“配电房是不是在这儿?”

“是啊,你有什么事?”保安狐疑道。

“对不起了。”刘汉东说。

保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。

马凌从背后一记手刀砍来,保安瘫倒在地,刘汉东摘下他身上的长柄强光手电和对讲机,快步走向配电机房,不管三七二十一,将所有的电闸统统拉下。

世峰大厦陷入一团黑暗之中,紧接着一些应急灯亮了起来。

“上楼,古长军在815。”刘汉东道。

“你怎么知道?你来过这儿?”马凌很惊奇。

“用这儿。”刘汉东指指自己的脑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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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凌正要跟着刘汉东上楼,却被他阻止:“你在车库里等着,找一辆车号江A16789的黑色汉兰达,找到后等在车后,万一我没找到古长军,他也跑不了,记住,他瘦高个脸上有疤。”

“你觉得他一定会下车库么,外面那么多车。”马凌反唇相讥,“要用这儿。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“我和你一起上去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
“男人干仗,娘们掺乎什么。”刘汉东有些愠怒,这女孩怎么不识好歹,世峰集团和龙潭虎穴一般,岂能轻易犯险。

马凌大怒,回头走了两步,忽然一个急转身,一记高踢,脚落在刘汉东肩膀上。

“我是跆拳道黑带,要不要试试?”马凌冷冷的一甩额角的发丝。

“好吧,你拿着这个,棒球棍给我。”刘汉东妥协了,将手电筒递给马凌,这不单是个手电,还是个电击器,一按开关,前头蓝色火花噼里啪啦乱闪。

马凌拿着电棍头前开路,刚走上应急通道,就看见一个黑影扑面而来,电棍一按,黑影抖了几下,砰然倒地,用手电照去,见是一个穿衬衫领带的白领。

“电错了。”马凌道。

“没事,下回注意。”刘汉东伸手在白领身上摸索了一下,拿起一张门禁卡。

对讲机里传来保安部门的调度声,派人到地下室配电房维护,因为电力中断,大楼绝大部分摄像头都失去了作用,变成了摆设,但楼宇内有备用电源,门禁依然有效,不刷卡寸步难行。

刘汉东和马凌顺着防火梯直上八楼,楼梯上遇到一些匆匆而下的世峰集团普通员工,好奇的打量着他俩,但没有询问,集团很大,互相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。

两人腿脚都很快,迅速上了八楼,在走廊尽头瞄了一眼,没人。

刘汉东走了过去,脚步声淹没在厚实的地毯中,来到815门口,转动门把手,不动。

“我来。”马凌上前一记侧踹,房门应声而开。

刘汉东迅速拔枪在手,腰间据枪闪入房间。

房间里空无一人,有不间断电源供电的电脑依然亮着,屏幕上显示着防火梯,画面是绿色的,应该是红外摄像头拍摄的效果。

刘汉东心头一沉,不好,中计了!

转身疾出,突然灯光大亮,整个大厦恢复了照明,走廊里的办公室门陆续打开,走出来十余名人高马大的汉子,拿着日本刀、橡皮棍、钢管等武器,狞笑着看着两人。

刘汉东举起了手枪:“都站住!”

对方冷笑不已,忽听背后传来声音:“把枪放下,不然打死她。”

回头看去,古长军手持一把六-四式手枪,对准了马凌的脑袋。

刘汉东犹豫了几秒钟,将手枪抛到古长军脚下。

“强子,捡起来。”古长军命令道。

一个秃头保安捡起了手枪,退下弹匣一看,空的,拉开枪膛再看,还是空的。

“操你妈的,拿把空枪吓唬人!”强子气的将五四砸了过来,刘汉东闪身躲过。

“把他料理了。”古长军道。

打手们杀气腾腾上前,突然之间,马凌将电击器狠狠捣向古长军腰眼,电的他浑身颤抖,哆嗦个不停。

同一时刻,刘汉东猛然沉下身,捡起五四手枪,往枪膛里填了一颗子弹,空仓挂机回膛,再度瞄准众人。

“我就一颗子弹,谁先死?”刘汉东问道。

身后古长军砰然倒地,马凌迅速捡起了手枪,也对准众打手。

古长军依然在地上哆嗦着,裤子湿了,他被高压电击器电的尿失禁了。

刘汉东道:“你看着他们,谁动就打谁,打头,你打得准么?”

马凌道:“放心好了,我从小就玩我爸的枪,省射击队那年招我,我没去。”这话应该不是吹牛,因为她持枪的手很稳。

刘汉东一脚踢在古长军脑袋上,给他加了双份保险,然后扛起他走向电梯,马凌在身后倒退着掩护他。

打手们愤怒的盯着他俩,这些人可不是普通保安,而是世峰集团高价雇佣的专门解决麻烦的特保,主管在眼皮底下被人绑走,是可忍孰不可忍。

强子忍不住了,迈步向前,打算说两句狠话。

马凌果断扣动扳机。

枪响了,子弹从强子脑袋旁飞过,打掉了他一只耳朵。

”我操!”强子一摸耳朵,没了,一手血。

“对不起,打偏了,本来想打你头的。”马凌道。

众人不敢上前,他们才不相信马凌打偏了,在场的人都玩惯了刀枪,知道手枪最难打,六-四式尤其难打,虽然距离近,但能准确打中耳朵,这枪法,这心理素质都不是盖的。

电梯门开了,刘汉东据枪警戒,电梯里没人,他这才进去,马凌也倒退着进去。

“下哪儿?”马凌问。

“二楼,一楼和地下室有埋伏。”刘汉东道。

马凌按了二楼按键。

世峰集团的电梯速度很快,转瞬到了二楼,刘汉东扛着阳台,径直将古长军抛到下面草地上,道:“跳!”

马凌没犹豫,纵身跃下。

刘汉东也跳了下来,就地一滚举枪警戒,远处车灯闪亮,数十名世峰集团的制服保安乘坐皮卡开了过来。

正巧旁边有个园丁用的小推车,刘汉东将昏死的古长军丢到车上,招呼马凌:“跑!”

两人推着车,拔腿狂奔,专拣汽车不能走的绿化带跑,大厦大门里冲出一群特保,张牙舞爪冲过来,大呼小叫着:“关大门,放狗!左右包抄,不能放走他们!”

夜色中,两头凶猛无比的杜宾犬发疯一般奔过来。

马凌花容失色:“怎么办?”

刘汉东道:“你手里的家伙是干啥的?”

马凌道:“我怕狗。”

刘汉东停下小车,转身单腿跪地,双手握枪,单眼瞄准杜宾前进方向,自然呼吸,缓缓扣动扳机。

最后一发子弹旋转着冲出枪膛,7.62毫米五一式手枪弹准确击中了一头杜宾。

“枪法可以啊。”马凌赞道。

话音刚落,中弹杜宾一个翻滚又爬了起来,一声不吭猛扑过来。

“操!”刘汉东把空枪往腰带上一别,扭头推着小车就跑。

五四都放不翻杜宾,用六-四打更没戏,一弹匣打过去估计都没效果。

后面有猛犬追逐,前面有保安堵截,园区地处偏避,月黑风高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
忽然前面车灯耀眼,一辆汽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横在前面,王星招呼道:“上车!”

马凌上前拉开车门,刘汉东将古长军投了进去,自己也顺势坐进去,马凌上了副驾驶,王星一踩油门,捷达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,两头杜宾已经追了上来,却赶不上捷达的速度,在后面狂吠不已。

“王叔,咋来的这么晚,我爸咋样了?”马凌道。

王星苦笑:“大侄女,我来的够快了,我又不知道你们到世峰集团来,能蒙到已经不错了,老马没事,胃上挨了一枪,死不了。”

马凌如释重负,继而咬牙切齿道:“我爸有个三长两短,我让他们生不如死。”想了想,拿起电击器,又电了昏迷的古长军一下,电的他整个人挺了一下,如同僵尸还阳。

“小帆呢?”刘汉东问。

“在一个安全的地方,你放心,她可是我的财神奶奶,谁出事也不能让她出事。”王星答道,猛打方向盘,一踩油门,汽车撞开栏杆,从世峰集团运货的后门冲了出去。

“地址决不能告诉警方。”刘汉东道。

“放心,我干多少年公安了,这点道理还不懂?除了我,谁也不知道她藏身的地方。”

刘汉东又道:“那些杀手都是古长军雇佣的,他还想杀小帆,医院里躺着的是他的马仔,还有他弟弟,据说刚死,总之这个活口给你了,功劳也给你了,前面停车。”

王星在路边停了车,惊愕道:“你干什么去?现在警方正在通缉你。”

刘汉东道:“古长军只是个喽啰,上面还有大老板,要想找替罪羊,没比我再合适的了,我还想多活两年呢。”

说着拿出五四手枪递给马凌:“你爸爸的枪,替我说声谢谢。”

砰地一声关了车门,扭头就走。

马凌下车,喊道:“哎,上哪去你?”

“想上哪儿,就去哪儿。”刘汉东头也不回。

“你叫什么?”

“下回见面告诉你。”刘汉东消失在黑暗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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