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。
雪梅把丈夫的工装盖在他脸上,呢料吸饱冰碴,沉得像块碑。
送葬的只有三五个老工友,他们的棉鞋陷进泛白的土里,每一步都带起呛人的碱粉。
“这地界埋人倒省事……”王瘸子咳嗽着指向远处——裸露出盐渍层的荒原上,零星散落着去年饿死的牛骨架,肋骨支棱着刺向铅灰的天穹。
哑叔的窝棚挨着废弃的粮库。
墙上挂满奇形怪状的工具:用轴承改制的捕鼠夹、铁轨枕木削成的搓衣板。
雪梅常看见他蹲在土灶前烧锯末,火苗舔舐的旧账本残页上,“集体所有制”五个字在灰烬里蜷缩成蛾子。
那夜雪梅抱着饿哭的女儿拍打窝棚门时,哑叔正用搪瓷缸熬碱蓬草粥。
草籽的涩混着锯末的苦在屋里盘旋,他却从炕席下摸出油纸包——半块印着俄文的巧克力,边缘融化了又凝固,像块黑曜石。
这是去年冬天他从省城垃圾站捡的,藏了整整四季。
开河那天,雪梅发现哑叔在盐碱滩上挖坑。
铁锹起落间,泛白的土层下露出黑褐色的原始沃土,仿佛揭开结痂的伤口。
“能种!”
他比划着往坑里倒腐熟的粪肥,混着碎秸秆的土堆冒出热气,像地母微弱的喘息。
王瘸子拄着拐棍嗤笑:“这点黑土不够喂麻雀!”
可当第一株碱葱从粪堆里钻出嫩芽时,老汉的独眼里滚出混浊的泪。
村东头突然响起鞭炮声。
雪梅循声望去,看见几辆轿车碾过盐碱路,轮胎卷起的白烟里,戴金链子的男人正给孩子们撒水果糖。
那是十年前南下倒腾木材发家的刘二狗,他身后跟着穿貂皮的女人,高跟鞋陷进碱土时发出瓷器开裂般的脆响。
雪梅攥紧衣兜里的巧克力。
融化了的甜腻渗进指甲缝,像抓住最后一粒未溃烂的麦种。
清明刚过,白毛风裹着碱粉席卷村庄。
雪梅用麻绳把女儿捆在背上,跪在地里刨最后几颗冻土豆。
盐渍土块硬如铁渣,铁锹崩出火星子才撬开裂缝。
三年前栽的防风林早被村民砍去换酒钱,枯死的树根像伸向天空的骨爪。
哑叔突然从碱雾里钻出来,拽着她往窝棚跑——他背上的帆布包鼓鼓囊囊,漏出的桦树皮写着“黑土复育”。
窝棚土墙上挂满玻璃罐:腐殖土、秸秆碎、甚至掺着煤灰的猪粪。
“能改土。”
哑叔